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，透过窗户照入室内的阳光打在雪白的墙壁上，仿佛隔离出了一块圣洁的区域。
这里是樱级女子部教学楼内的保健医务室，周围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药品柜子，另一边则并排列着五张休息用的单人床，分别拉上了半透明的布帘。
“唔……”
而雾火就躺在正中央的位置上，刚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。
时间还在正午，在意识复苏的同时，侵袭而来的还有一股由外而内的热浪。
“保健室……”她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所处的地方，渐渐的身体也已经有了反应，雾火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，却在伸展胳膊时碰到了床边的另一个人。
「为什么……」
趴在床边昏昏入睡的，是她假扮成女生的哥哥，白凪。
“你醒了？”
床前的布帘被拉开，一名医生模样的年轻女性探进身子，向雾火打了声招呼。
“保健阿姨，我是什么时候——唔呃。”
雾火话刚讲到一半，额头上便突然挨了一下弹指。
“说了多少遍别叫我阿姨，叫姐姐。”
“就没有其他的称呼吗。”
“哈……拿你没办法，直接叫我的名字不就好了？”
“……果然还是阿姨比较——”
“嗯？”
“央子。”
“嗯~”
最终还是败在了弹指的威压之下。
这位身穿医生大褂，身材高挑的女性名叫央子，是女子部唯一的校医，因为温柔可亲（虽然经常惨遭弹额头的雾火对此表示怀疑）的言谈举止和令女生们羡慕不已的纤细身材而深受学生喜爱，是学校里人气最高的“教师”之一。
“他是什么时候在这的？”
雾火用视线指了指床边的哥哥白凪。
“在你被送过来的时候就一直留在这了，不过是没见过的面孔呢，新来的？”
“是我的姐姐。”
“不是哥哥吗？”央子当场拆穿了雾火的谎言。
“……你是怎么发现的。”
“在给你换衣服的时候他那副害羞慌张的样子，一般来说不会是女生会有的反应呢。之后自己的衣服也是找了个角落偷偷换的，这么明显的举动当然不会骗过我。”
“……”
「我又不是不会醒了，衣服就不能让我自己换么。」
雾火叹了口气，除了在心里抱怨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以外，倒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。她知道眼前这个学心理的校医察觉到白凪的身份是迟早的事，本来也没打算一定要瞒住她。
“不过，既然你希望她是女生的身份，那我也当做不明真相的群众吧。”央子笑了笑，把手中冒着热气的杯子往前递了递，“要喝水吗？”
“不用了，谢谢。”
“……我说，小雾，”央子一边观察着雾火的反应，一边一句一顿地问道，“这个人，知道你不是人类吗？”
因为某些理由，央子很早就知道了雾火的真实种族，这也是雾火与央子之间相对比较亲密的原因。在面对央子的时候，雾火总是能够放轻松不少。
“他是……”雾火犹豫了一会，最终还是决定将与白凪的另一层关系说出口，“我的眷属。”
“诶？真是意外呢，小雾你不是从来不会对感情的问题上心的吗。”
“他又不是我的恋人，只是眷属而已。”
“但是一般吸血鬼的眷属不都是……啊，因为他是你的哥哥？产生背德感了？”
“不，也不是那个原因……”
“……”谈话间，央子突然想起了什么——关于人类变成眷属的一瞬间会发生的事情。
她看了看仍在熟睡之中的白凪，压低声音以半确信的语气向雾火问道：“是为了救他？”
“我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而已。虽然，这些只是微不足道的事情……”
“和这次一样的情况吗？”
央子所指的“这次”，毫无疑问就是在第五区旧校舍里刚刚结束的事件。
雾火稍稍瞪大了双眼，回忆起在旧校舍里的那一幕让她感到有些不太舒服。
全身沾满鲜血、双手刺进肉体的恶心触感仍潜藏在她那模糊的记忆里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自己的所作所为。
“嗯……基本一样。”她回答道。
“那么，假如将两个人的顺序互换，你也会在第一次做出一样的决定吗？”
“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……”
“这是很重要的事情。”
“……”雾火看着央子的眼睛，她知道央子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。而且，虽然平时给人以随和平易近人的印象，但在这种时候，央子所说的话几乎和命令无异。
「所以说根本一点也不温柔可亲啊这个人。」
话虽如此，央子的问题还是要回答的。
“白……哥哥他对我而言，是特别的存在。即便当时他没有面临生命危险，我恐怕也会做出一样的决定。”
“是嘛，那太好了。”
“什么太好了……？”
“一样的情况，一样的事件，至少你那唯一的机会所救下的，是对你而言至关重要的人不是吗。那么，还是有一些好事的嘛。”
吸血鬼的眷属只能有一人，这种事央子早就从雾火的口中听过。
“这种说法，对死者太失礼了吧。”
“我并非让你逃避自己的过错，只是，在已经无法挽回的时候，你更应该找到让自己振作起来的理由。”
“我没有消沉——”
“如果现在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，你还敢这么说吗。”
“……”
「我现在，莫非在他人眼中是相当憔悴的样子吗？」
她有些担心，但她所担心的，是自己在别人心里的形象会因此而有所损毁。
“你杀了人，小雾。即便那些事实迟早被‘清洁工’抹去，你可能也不会因此遭到真正的惩罚，但是，我知道你可能会很久很久都无法逃脱那一刻的噩梦。以你的性格，我知道的。”
“我能应付……”
“小雾，该休息一段时间了。”
在央子说出这句话的瞬间，雾火突然明白了央子特地来找她谈话的原因。
而那是她最无法接受的结局。
“……是理事长的指令？还是社长的？”
“都是。”而央子的回答让雾火感到有些无所适从，“从现在起你不再属于‘圣典’了，会有人接替你的位置。”
“等——”
“唔嗯……”
与此同时，白凪也终于从睡梦中醒了过来。
“啊，你没事吗？”这是当白凪看到雾火已经从床上爬起了半个身子时，下意识的第一反应。
而他的醒来也意味着，雾火与央子之间的对话，已经完全结束了。
“……”
雾火心中尚有不甘，但毕竟自己的确犯下了难以挽回的罪恶，她找不到任何可以反驳的借口。
“怎么了？你好像脸色不太好。我之前让忧菲去买午饭了，应该快回来了吧。”
白凪当然知道雾火是为什么而消沉，但他还是决定不主动提起它。
雾火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哥哥——也是自己唯一的眷属——看了好一会，才缓缓开口道：
“能陪我一会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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